几十年来, 对于叶诗风格的成因, 国内外学术界有两种对立的意见。一种认为完全得益于俄罗斯民间文学和文化传统, 一种认为深受象征派、意象派的影响。从叶诗发展的实际来看, 早期受民间文学和传统文化熏陶, 是不争的事实, 到彼得格勒后一段较长的时间受现代派诗歌的影响较多, 到1922—1925年, 叶赛宁强调简练和明朗, 把中期已开始的融原始思维和现代观念与一炉的工作完成了, 返璞归真, 注重诗歌构思的明朗性、形象的生活性、技巧的朴实的现代性, 使诗歌具有完整性乃至完美性, 像水晶般透明。唯其如此, 诗人在创作中不怕显得像个旧式的人, 大量运用传统的韵律, 古老的铿锵的诗韵, 最简单的韵脚方式, 方言古语, 最生活化的细节, 也不怕显得新潮, 让怪诞得出奇的联想、多层次用韵、出人意料的意象、丰富的象征在笔下自由流畅地涌现。
由于叶赛宁把原始思维与现代观念有机地融合为一体, 因此, 在他的诗里, 既有现实主义入微的观察、精细的摹写, 也有浪漫主义非凡的想象、大胆的比喻, 还有印象主义飘忽的印象、朦胧的光影, 意象主义新鲜的意象、诡奇的联想, 象征主义深刻的象征、多层的含义, 甚至还时而闪现神秘主义的幻影。可以说, 叶赛宁已预示了此后世界文学原始思维与现代观念、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合流的方向。在他笔下, 一切是那样平凡得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, 又是那样新奇得出人意料, 获得了奇妙的生命力:“木房老太太用门槛的牙床, 咀嚼香甜面包心——寂静”(《大路把红色的黄昏怀想……》), “山坡伸开自己的手指, 去拽天庭裂缝的圈环”(《在天空的蓝色盘子上》), “一团团乌云, 扯碎在阳光的犁头”(《再见吧, 家乡的密林》), “太阳, 宛如一只家猫, 把线球拽到自己身旁”(《乐土》), “星光像解开的腰带, 在一股股泡沫中飘荡”(《夜很黑, 睡不着……》), “像只蓝色的天鹅, 黑暗又从林中游出”(《山楂果又已红熟》)……由于原始思维与现代观念的融合, 叶赛宁既是民族的诗人, 更是世界的诗人。俄国当代学者马姆列耶夫指出:“叶赛宁仅在一个层面上是乡村诗人, 而在更深的层面上, 他是全俄罗斯的诗人, 民族—宇宙诗人……乡村, 这个社会日常生活的宇宙在后工业时代可能消亡, 但叶赛宁的乡村象征意义的影响却不会消失, 因为它与俄罗斯心灵最原始层面的现实有着直接的联系。”[2]